相遇之前,离别之后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Chapter    1

          我叫黎耀辉。今年45岁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和很多普通的香港人一样,我有一个还算是和谐的家庭。一个温柔的妻子,和一个可爱的儿子。我打理着父亲留下来的生意,虽然不能日进千万,但日子也算过的舒适 。我的妻子是钢琴老师,我们结婚五年,我说不上有多爱她,只是很享受她的陪伴 。很多时候我都会想起19年前在阿根廷所发生的事情,也许是我真的老 了,总爱回忆过往。我昨晚又梦到了何宝荣,他站在铁路前对我笑的很不羁,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梦到他了。梦是潜意识的体现,我知道自己其实一直没有忘记过这个男人,没有忘记这那段可以称的上是年少轻狂的往事。

        现在想来,1997离我似是已经非常遥远,触不可及。可有时闭上眼睛,脑海里还是会浮现出那几乎淹没了天地的瀑布,还有那个潮湿却充满了明艳色彩的小房间,那块红艳如火的毛毯,那盏静静转动的蓝色瀑布灯。光影之间 ,那人灵动的眉眼美的像油画,这么远,那么近。我还记得他靠在门边说“不如我们从头再来过”的眼神,记得他坐在天台上望着天空的表情,记得他哭泣的表情,记得他的一切。我的妻子并不知道有何宝荣的存在,也并不知道那段历史,她更不知道,我有一张照片。照片上,何宝荣坐在阿根廷的酒吧门口,眼神迷茫,就像无意中堕落人间的天使。那张照片随着年月的侵蚀已经变的有些褪色,但相中人依然眉目清晰,是何宝荣,又不像何宝荣。陌生,却又让人觉得温暖。

      1996年10月,我从香港离开,坐飞机来到地球另一端的阿根廷。原因很简单,我受够了家里那个永远强势的父亲和永远也不敢忤逆他意思的母亲,受够了他为我安排的人生。每个人都有叛逆期,只不过我的叛逆期比较长而已。我记得走之前的那天晚上,我和他还大吵了一架,我故意说了一些很过份的话。现在回想起来,其实觉得自己挺过分,不过人在气头上时,谁 又顾的了那么多呢?父亲当时很生气,叫我走了之后再也不要回来了,然后,我当着他和母亲的面,拿起自己少的可怜的行李,转身离开。我记不起那个男人在我背后说了什么话,当时只觉得自己满腔怒火;也不记得当时为什么要去阿根廷,那个在地球另一边的陌生国家,总之我就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。那个时候,很多香港人都在讨论香港回归之后他们要怎么办,几乎在一瞬间人人自危,我受不了那样的气氛。也许那时的我只是想要逃离这个人人疯狂的城市,不管去哪里都好。

     买了机票,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,在飞机上我睡着了,做了很长很长的梦。梦里有很大的海,有很长的路,还有车。。。我不知这个梦代表什么,只知道梦醒之后很累。飞机降落在机场,我下了飞机,走在陌生的土地上,周围是说着各式各样语言的人。我找到一个电话亭,打了一个电话回去给家里,是妈妈接的,我说我到了布宜诺斯艾利斯。她在电话里哭了很久,我也安慰了她很久,其实我不知道我和她谁更悲伤;电话里传来爸爸的怒吼,听的不真切,好像在梦里一般。我放下电话,拎起行李继续往前走,我要去找我的好朋友阿奇,他在这里开了一间餐馆,据说混的还不错,如果我足够幸运,也许能在他的餐馆打一份工,以维持我的生计。

     按着阿奇给的地址,我兜兜转转了快一个多小时,才找到他的餐馆。那时已经是晚上的八点三十分,我饥肠辘辘的推开餐馆门口,看到正忙着招待客人的阿奇。“阿奇。”我叫他的名字,他回过头来,看着我微笑的招手,然后大声说:“随便找个位置坐,我先忙,忙完了再来找你。阿娟,拿菜单给我朋友。阿辉你随便点菜,别客气啊。”我找了个位置坐下,看着餐馆里人来人往,看来阿奇这些年真的算是熬出头了,他比多年之前离开香港时要胖上许多。那个叫阿娟的女孩子拿着菜单走到我身边,笑着对我说:“hi,你好,看看要吃什么。”我接过菜单,随便点了几个菜。她下好单,转身离开。我靠在沙发上,觉得那种不安定的情绪稍稍稳定了一点。过了一会儿,招待完客人的阿奇走过来,坐在我对面。“阿辉啊,我们真的有好多年没见了啊!怎么样,伯父伯母身体还好吧?”我笑着说:”还不是那样,之前跟我大吵一架,他凶恶的要赶我出门让我一辈子也别回那个家,所以我就出来咯。刚好想到好久不见你了,就来找你了。”阿奇给我的茶杯里倒满茶水,说道:“你说伯父也真是,年纪一大把了还这么大火气,几十年了也不见他收敛一下。我家刚好还有一个房间,你就住下来吧。”

     我很感动,也庆幸在多年之后老友再遇,阿奇依然是那个义气十足的朋友,我真的正好缺一个暂时的安身之所。“看来你近几年过的不错,结婚了是么?”“当然,来这里的第二年就找了个这里的女人,吵吵闹闹的就这样过到现在。”他话音刚落,厨房里就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,我听不懂西班牙语,但应该是催阿奇去做事吧。阿奇回过头大声回应了一句,然后对我抱歉的说:”不好意思啊,厨房不够人手我要去帮忙 ,你慢慢坐,等下上菜了你就多吃点。等回到我家我们再慢慢聊,我有好多事要问你呢。“我看着厨房里阿奇和他老婆忙忙碌碌的身影,心里有些羡慕,也为他高兴,毕竟在异国他乡能拥有一个家,真的很不容易 。

      10点多,餐馆打烊,我和阿奇还有他的太太一起回到了他们的家。他的太太很漂亮,也很热情,用不太熟练的粤语跟我打着招呼。他们家在离餐馆半个小时的地方,附近有几家酒吧,经过的时候可以听到Tango的曲子,以及一阵阵的欢呼声与口哨声。”这几家酒吧每天到了这个点都很热闹,以后你可以多来玩玩,说不定会有艳遇什么的。“我笑了笑,点点头。那个时候,我不知自己会遇到何宝荣,更不知道会和他一直纠缠恍若要到下个世纪,因为我连自己何时会回香港都不知道。那天晚上,阿奇的老婆给我们做了几道小菜,然后就回房间睡了,我和他聊了很久 ,也聊了很多。后来,我躺在他家客房的床上,盖着松软的被子,沉入梦乡。异国他乡,好像也并不是那么的糟糕,至少那时的我,还不想回到那个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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